小仙鶴飛走了，去磨練自己了，仙鶴是旅鳥嘛，不過據說北海道的仙鶴就不遷徙呢。（準確的說丹頂鶴是候鳥，但是在北海道就不遷徙哦，能夠見到雪原鶴舞哩。雛鳥剛出生幾天就會游泳，至於多久才能飛還需要查查資料啦。那麽，要不要考慮以後搬去北海道住？開玩笑的。）仙鶴的巢通常搭建在濕地水邊的蘆葦叢或草叢裏，簡陋得很，要是用人類的說法，這叫做對住房條件不在意吧（應該算優點嘍）？不過這是它們的特性啦，窩就是用來產卵的不是用來睡覺誒，睡覺的話，站在水邊就好啦，而且還是單腿站著。對啦，據說鳥類遷徙的原因很覆雜，同一種鳥因地域不同遷徙狀況也不同，候鳥若被人工飼養慢慢地適應了也會變成留鳥。咦？不對，不是要談這個，本想說什麽來著？

噢，是這樣的！一大早櫻木就樓下大聲催促流川楓出發，別再磨蹭啦！二樓臥室裏呢，仙道笑著拿出流川楓那條被他嫌太短而沒收了的緊身防護褲在他面前抖，他的流川每次參加集訓都帶他的日用品和衣物，那麽他也把這條防護褲裹在枕頭上好嘍？流川楓再怎麽遲鈍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像這種必需品，他有好幾條備用的，不過這個人倒是說話算數，沒收之後沒幾天給他買了條長到腳踝的大紅色防護褲，這顏色太紮眼了！他可不穿，絕對不穿，以這種方式吸引觀眾的目光對他來說可是很難接受的，爭辯了半天，最後他答應以後最短至少要在膝蓋以上，至於仙道買的這個……私下打球或是在家，勉強穿一穿吧。

仙道送這對搭檔到玄關，櫻木快速換好鞋子，一揮手迎著朝陽大步走了出去，流川楓忽然轉過身來在仙道耳邊悄聲說了句“要想我”，頭也不回匆匆趕上櫻木，他這是掩飾羞澀哩，仙道站在門外目送他倆離去的身影，可是還沒走到巷子口，兩人就動起手了，先是你踢我一腳我還你一下，然後開始互相掄包，他們能夠平安達到集合地點麽？真教人有點擔憂啊。

滿打滿算，自上次青年隊集訓回來到今天，仙道和流川楓一共才待了八天而已。唉，看著小仙鶴飛遠，心裏是難免有些許失落，不過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哦，馬上就要開學了，一下子就會忙起來，哎呀，還有股市哩，這些天都沒關註股票行情呢，嗯，眼下最先要做的是買電腦！以後就不用總是跑證券交易所了，能節省不少時間，利用這段時間好好賺錢吧，畢竟沒有出國旅游的經驗，第一次還是多準備些錢才好，其實也可以努力申請獎學金，具體多少不清楚啊，好像是專業不同獎金不同，既然越野說蠻豐厚的那不妨就努力申請一下嘍，誒，似乎記得二年級才可以申請吧？那就遺憾了，他明年四月才升上二年級，流川已經畢業了，帶他去畢業旅行不能用獎學金那就再找一份薪水高的兼職好嘍，總會有辦法的，反正以後也要好好賺錢給小仙鶴搭一個堅實舒適的巢，讓他每次遷徙回來都認得，興許太舒服了就變成留鳥嘍！嗯，小仙鶴想飛就讓他沒有後顧之憂盡情飛，飛累了或是飛不動了就安穩待在巢裏，這不光是為了他也是為了自己，總要與人考慮日後的生活嘛，就算他家裏可以依靠，但自己不能靠，喏，自己可是很認真地考慮將來的事呦，或許在別人眼裏不過是信馬由韁不可取，沒所謂，人生正是這樣才有意思，可以欣賞所到之處的風景不是很好嗎，相信馬的話，它一定會平安帶你回家，途中多花費的時間不一定是無意義的浪費。

牧一早開車來到名為“什麽什麽之森”的咖啡館，向店長問起仙道的住址和電話，有事想找他商量，身邊的朋友不行，父親更不行，圖書館的資料也用不上，經過思考，他認為這種時候適合聽聽經驗之談，上次就想找他打球順便聊聊來著。總得來說他是個習慣按自己的意志決策並付諸行動的人，但也會將別人的意見當做參考或補充，而不會過多左右自己的判斷，所以這不是向人求助，只是詢問交流而已。店長顯然記得他，一般有顧客打聽員工的個人情況不論互相是否認識都會照規矩詳細問上幾句，但這位店長有些獨到之處，既然他們早就認識，便直接告訴他了。

去的路上，為了避免撲空，牧提前打了電話，仙道雖不知找他什麽事還是表示歡迎。放下電話，牧徑直驅車趕往鐮倉。對，仙道留在店裏的地址和聯絡電話都是他自己公寓的，但現在住在那裏的可是他的大學同學橋本啊！他在電話裏又沒告知清楚，於是造就了一場不必要的誤會。

牧望著門前的女生，她身著T恤衫搭配牛仔褲相當家居、隨便的打扮，臉上化著淡妝，尚未幹透的頭發隨意綰在腦後，顯然是剛洗過澡，這時仙道從沙發上站起來笑著沖他打招呼還讓那女生拿飲料來招待。瞧著熟絡的樣子，倒是不避諱啊，牧吞了好幾口口水才鎮定下來，他的到來好像耽誤了人家剛才的好事，哼，這家夥還敢說什麽“我只有流川”，這信口胡言的混蛋，也是個色胚吧，藤真的看法果然沒錯！他沒什麽好氣地沖他們說：“抱歉，打擾了！”扭身沿著樓梯蹬蹬下樓去了。

“哎，學長！牧前輩！”仙道連忙提上漁具，沖橋本說：“有事學校說！”追了下去。沒錯，他是來取釣魚竿的！讓出公寓那天匆匆忙忙的，再說前幾天有流川在身邊他也想不起去釣魚，流川一走，他暫時沒事，就打電話問橋本如果一會兒不出去他便去拿漁具，橋本本想說給他送去，他一再推辭，反正有時間親自來一趟，順便看看房東太太，親自和她解釋一下公寓的事。至於橋本為什麽是剛洗過澡的樣子，噢，洗晨澡是她的習慣，女生愛幹凈而已，仙道來之前她就洗好了。後來接到了牧的電話，仙道索性在公寓等著了。

唉，仙道本以為只要流川沒誤會就萬事大吉，可照這情形看，總被其他人誤解也是件麻煩事啊。

牧聽了他的說明仍透著將信將疑的神情，仙道回頭望望公寓樓，“前輩不信，就趁著沒走遠上去和橋本求證一下吧。”他肩上的確挎著放釣魚竿的袋子，手裏拎著漁具箱，可再怎麽解釋，女同學會住進自己的公寓，肯定關系不簡單吧。

“呃，非要從頭講起，那可說來話長啊。總之啊，”仙道面露無奈，抓了抓頭發，“我一直住流川家啦，這裏橋本一個人住，原因還是聽她親自說比較好，由我來說，好像有背後議論別人的嫌疑嘛。”

“對了，前輩找我什麽事？”

牧這才想起自己找他的事由，看看左右，讓他先上車，畢竟一直站在樓下說話不是個事。藤真對仙道有成見多半是嫉妒什麽的，他倒沒有，雖是個怪人，回想這段時間的對話，這個人的某些見解並沒有太深的惡意，也不是一點不可取。就是剛才的見聞似乎一下子加深了成見，正尋思著，仙道問他要去哪，他一時想不出，原打算就是來他的公寓聊聊，“那就去海邊吧，嗯，就我每次釣魚的那個小碼頭，離這裏不遠。”他覺得也好，點點頭發動了車子。

“前輩，我們這屆新生中有個戀母情節嚴重的家夥。與其說橋本是借住在我那邊，不如說是暫時藏身啦。”路上，仙道還是簡單向牧講述了橋本被戀母狂糾纏、跟蹤，一時找不到住處才向他求助……居然有這等事，不像是扯謊，牧欷歔，“嘖，那你下次提前說清楚一點啊，猛一開門見你們待在一起，自然會想多嘛。”

“前輩，這只胖墩墩小肥鵝不是鶴吧？”仙道歪頭審視了紙上畫的鳥半天沒言語，擡頭看了牧一陣才這麽問道。

“真沒禮貌，你看，嘴可是尖的！”牧沒學過美術，畫畫也就那麽回事吧，再說他沒見過丹頂鶴的雛鳥，又不是要畫得多麽精確，雛鳥估計和鵪鶉長得差不多吧。

“可是……仙鶴的體型線條渾然天成，很優美哦，明明是少一分太瘦，多一分太肥，學長你畫成這樣，它會哭哦！”仙道一本正經地說。

牧一撇嘴，搶過紙，用記事本墊著，拿起圓珠筆給它添了幾滴眼淚。“那就哭吧。”

“喔，這樣看起來有點可愛誒，不過我可不承認這是鶴啊，就是只小肥鵝。”

“天鵝本身就很肥嘛。”牧逞強道。

“天鵝的雛鳥可是醜小鴨呢。”仙道抿嘴一笑，往往架在一旁的魚竿，絲毫沒有魚咬鉤的跡象。

“前輩一定知道為什麽將天鵝視為愛情的象征吧，婚禮蛋糕上總會看到兩只天鵝交頸的雕刻品，噢，那個百年水晶首飾公司——施華洛世奇的商標也以一只天鵝為標記，天鵝對伴侶非常忠貞，一旦確定就相伴一生，野生天鵝的話大約能活二十多年吧，在鳥類中算壽命長了，這期間如果伴侶不幸身亡，另一只便獨守一生，我覺得世上沒有絕對，但二婚的天鵝可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天鵝夫妻的別離基本上只有死別一種，移情別戀的絕對是異類，估計會遭家族排斥。”

這家夥怎麽興奮地說起天鵝了，不是才把流川比作仙鶴麽！信口開河說著要出一繪本，一人一鶴的生活什麽的，說著說著他也來了興趣，正好車裏有紙筆，遂拿來畫上幾筆。記得上次在海邊，他還說流川是“小美人魚”，這回變成“仙鶴姑娘”了，他有多喜歡童話啊，差點忘了他本身就是童話裏的人物，“永無島上的彼得”嘛！即便是成人也是心智發育不健全不完整的家夥，不應該和他計較的。

“仙鶴也是一夫一妻制啊，而且啊雌雄長得差不多，不聽叫聲分不出來的。其實動物世界也存在同性戀的，少有的正常現象而已，當成變異或是基因突變什麽的理解就好，不必大驚小怪啦。”

一陣海風吹來，仙道拿過那張畫了圖的紙，折成紙鶴的樣子輕輕丟進海裏，隨著海風緩緩前行。

“前輩何不當只天鵝？”望了紙鶴一會兒，他扭過頭猛然問道。眨眨眼又補充道：“應該是黑天鵝。”

！真夠損的，牧聽了直翻白眼，只好借黑天鵝為天鵝家族珍稀品種聊以安慰。這家夥還真喜歡動物，“哎，總把人當成動物，有些不太好吧。”

“咦？前輩的意思是，人不是動物，是死物？”

“不是，當然不是，畢竟物種不同嘛！”

“差異就在於會思考生存以外的事吧。”

“這倒不錯。”

“那麽，就讓生存以外的事順其自然不就好了。我倒覺得野生動物比人類更懂得遵從大自然的法則，如果沒有人為加以破壞，它們便會一代接一代在生息地繁衍生存下去，當然期間會做出更適應環境的改變，物種不都是在不斷進化中延續至今的嗎，哪一種是強行改變自然環境活下來的？人類也只是一個物種，遵從大法則自然是最好的生存方式嘍。而且無論怎樣苦思冥想也不可能強迫大自然改變，不然就會自食其惡果，既然怎樣都得按照大法則活著，何必去想那些無意義又不開心的事呢，完全是自尋煩惱嘛。唉，牧前輩，不覺得人類最大的悲哀莫過於總試圖淩駕於其他物種之上，想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嗎？嘿，如果把一個人扔在原始叢林，沒有食物沒有任何通訊設備，你認為他最多能存活多久？若在這種條件下，人還會覺得自己是比老虎獵豹更高等的存在嗎？不是連松鼠，不，螞蟻都不如。不要只把比較放在利於人類的位置，換位思考一下看看啊。”

這個人……剛接觸的時候覺得他是好說話、隨和的人；接觸多一點會發現蠻怪異的，而且有點討人厭；繼續接觸下去，他還真是與眾不同，難怪會引吸引人而被妒忌哩。“仙道，你是學生物學，博物學或是哲學什麽的？”

“不是啊，我學國際文化和經營學的。”

等一下，等一下……！不對啊！牧來找他是想討論比較隱諱的同性間精神情感的問題，資料上的記載太不詳細了，身邊有此經驗，他又知道的就只有這家夥了，怎麽就說起了自然界動物沒完沒了了？再說，這哪是能順其自然的事呀！反正上面已經提到同性戀了，那就說下去吧，沒什麽好忌諱的，他和藤真遠沒到這步呢，他只是精神上比較困惑，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事。

“煙火大會我也會去啊，流川不能去我當然要他把他那份一起玩啊，原來……藤真學長邀請你了？這不是好事嗎，看不出來他也喜歡節日祭典什麽的啊。”學長居然是這種單純的生物嗎，就好像是約會也要問問其他人該不該去似的，呵呵。

“昨晚忽然間就提到了，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了，那家夥……反正整個假期都很奇怪，不知想幹什麽，有時我覺得自己猜中了，可很快又被否認了，成心教人搞不懂似的，那次在咖啡館，你也見識了吧。”牧拿起漁具箱裏的魚漂仔細觀察。“他的心思說一點不明白那也是騙人，就連你……早看出了些端倪吧？再加上他家裏也出了點亂子，這我就不提了，不太好。至於我的情況——不可能所有事都能像你說的隨心所欲，順其自然發展，的確人有時候該從動物身上學學它們的哲學，但人類社會本身畢竟覆雜太多了，有的人隨心所欲只會死得更快啊。”

“我還是那句話啦，‘有花堪折直須折’，不是說寧後悔不遺憾嗎。後悔還可以反省，遺憾可是無法追回的哦，前輩你要想清楚呀。噢對，你今天來找我……藤真學長知道了準會氣瘋呦！我也會連累被找碴，前輩，可要好好處理哪！”

“哎呦！”牧往後一仰，不由得歪著嘴角笑起來。“說的我好像很怕他似的！是不是以後我和誰講話都得先問過他的意見，經他點頭許可才能講？少說笑了！”

“哈哈哈！我看他心裏是這麽想的，若能這樣就最好了！”仙道調笑著附和道。“既然如此，前輩還煩什麽，怎麽想的就怎麽處理唄。”

牧一歪頭，不可能的事他一向是果斷回絕，那樣勢必造成關系破裂，換成別人，破裂就破裂吧，總比拖拉著強，可這次選擇拖拉的明顯是他。

“前輩——”仙道忽然叫住他，將食指壓在嘴唇上，另一只手一指海面。“別說話，看看大海吧，註視一段時間，或許會豁然開朗哦。”

牧擡起頭，望向陽光照耀下泛著金光的海面。

“阿嚏、阿嚏——”連著打了兩個噴嚏，藤真扯了張紙巾擦擦鼻子，他正在整理東西打算回東京去，奇怪啊，並沒有感冒呀，莫不是正被人講壞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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